因为被潜移默化影响的不止是他们。思想上的碰撞与折磨,有多痛苦,汤知培从几辈子的绝望中感受到了这一点……
——终南山的风与月的安静,不适用这个时代,当自由的声音结束,诸子百家争鸣的时代迎来尾声。
他们的谈话是风,也是一种残忍的钝刀……现实,如是无形的铁链牢牢拴在李贤的喉间,他无法明白这种沉重,又让他时时刻刻感受到痛苦。
他爱上的是高贵的公主,却深深明白父亲如何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。
他追名逐利,热衷权力的舍予。他既习惯别人的盛气凌人,也习惯自己凌驾他人之上。
他知道自己与他人阶级的倒悬,又深信努力与争夺可以获得一切。
突然一天,有人告诉他说,未来有个世界,平等自由,和睦友爱……他怎么不会心动……
然而秦帝国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,这个时代之后才是墨柒与许栀的时代。
要跨过两千年,才能结束帝制……
李贤等不到,他也无法看到,什么叫做‘现代’,什么叫做‘共和’。
墨柒担心嬴荷华重蹈他的覆辙。
他更害怕她和李贤从来时的方向,一路沿着相反的道路一路狂奔。
桃夭能够回答墨柒的担忧——或许是天意弄人,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来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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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贤在陵城除了当医生,还拾起了昔年荆轲的买卖。
而许栀比任何人想像中更能够适应生存问题,她不但向隔壁晏婶学会了碾稻谷,还在认真学习织布…但在多次尝试后,她懊恼的表示,自己在做女工上真没什么天赋。
即便如此,她还是学会了编制手艺,她怎么会知道晏叔一家人这些年是受了张良的接济才活下来,张良无意中教会了他们这种编制竹艺。
于是,在陵城的那一日正午。
夏季日头正毒,楚地陵城多水,潮气很重。
张良看到一个穿得妥帖又有些纨绔的小孩蹦蹦跳跳的,他挑着个拳头大的草灯笼,灯笼里面放着只惟妙惟肖的草蛐蛐儿,那孩子从他的左手抛到右手,玩得不亦乐乎,“太有意思啦,以后我们都去那儿瞧病。”他的奶妈在后面喊,“哎呀啊,阿成少爷,你风寒才好,李大夫说了可不能跑这么快啊!”
张良当即愣了神,全身上下都僵住了。
他知道,他不应该再往前走去。他不该去问他的老师那件事的后续,他也不该回到陵城旧居……
可鬼使神差啊,他怎么就听到了她的声音。
竹棚下,帘垂一半,外面已经挂了停诊的牌子。可竹案上放着半壶煮好了的药草水,还有几个陶碗。
她的身影在竹帘子后若隐若现……
“多谢多谢啊。”
“不用谢不用,”她摆手,“你快喝吧,千万别中暑啦。”
农人喝完,抹去脸上的汗水,坐在竹棚下歇了会儿,面色终于恢复了些正常。
纵是素衣,那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,农人自觉给张良让出一个更宽的座位。
可她连头也没有抬,而是兀自将竹帘收了起来。
当她看到他的一瞬间,愣了一下,这么个与众不同的贵公子坐到她的竹棚来,许栀只觉得惶恐。
于是她双手合十,抱歉的说,“这位郎君,真抱歉啊,我们今日结诊了。天气潮热,你若不介意,案上的凉茶可以自取。”
事实证明,没有这竹帘之隔,她也没有多余的怔愣。
相较之前,明显就不一样了,她不是装的,而是真的不认识。
她或许应该感到庆幸,太痛苦的感情,她忘不掉的伤痛,大脑从客观物理的层面来帮助她遗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