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北特有的粗麻纸,还带着贺兰山的风沙气息。奏报里提到一处旧关——“靖安关”,是谢渊当年主持修建,如今关楼的木梁已被虫蛀空,城墙塌了大半,“谢公当年奏请每年拨银五万两修缮此关,称其‘为西北第一屏障,守得住靖安关,就守得住河西走廊’,连续五年,陛下都准了,可银钱全被魏党以‘边患平息’为由贪墨,连关卒的军粮都掺了沙土。”蒙傲是武将,说话素来直接,此刻却刻意放轻了声音,怕触痛帝王的伤疤,“末将上个月巡边,见关卒住在破窑里,冬天盖着茅草,冻得直哆嗦。”
萧桓翻出当年的户部账本,牛皮封面的账本已泛出霉味,每页“靖安关修缮银五万两”的记录旁,都画着一个潦草的“付”字,签字的正是魏党核心成员。“周霖、徐英,即刻带人核查这笔银钱的去向!”他将账本摔在案上,纸页哗哗作响,“贪墨者无论生死,一律抄家,家产全部充作边防修缮银;当年签字画押的经办人,就算只剩骨头,也要从坟里挖出来鞭尸!”他转向蒙傲,语气缓和了些,“朕命你亲赴贺兰山,依谢公《边防策》重修靖安关,增设十二座烽火台,所需银钱、工匠,户部优先拨付,若有人敢克扣,你可先斩后奏。”
蒙傲离京前,萧桓将谢渊的《边防策》亲手交给他,册子用鲨鱼皮做封面,里面夹着谢公当年手绘的关隘图,山川河流标注得一清二楚,图边还有小字:“此处可设烽火台,视野开阔,能提前两时辰发现敌情。”“谢公当年为了靖安关的修建,亲赴贺兰山考察,磨破了三双靴子,回来后咳了半个月的血,连夜绘图标注。”萧桓的指尖拂过图上的血迹,那是谢渊咳血时溅上的,早已变成暗褐色,“而朕当年竟连图都未曾细看,只当是无用的废纸。”蒙傲接过册子,重重叩首:“末将定不辱命,让谢公的心血,在贺兰山立起来!”
半年后,蒙傲的捷报随着贺兰山的风雪一同送到。奏报里附了一张靖安关的图,新修的关楼气势恢宏,匾额上写着“忠肃关”——这是蒙傲擅自改的,为了纪念谢渊的谥号。“末将知擅改关名是大罪,愿领罚。”奏报末尾,蒙傲特意加了这句。萧桓却笑着提笔批复:“改得好!赐靖安关为‘忠肃关’,立碑记谢公功绩,由沈修撰写碑文,碑要刻得厚,要让后世子孙都知道,这关是用忠良的心血筑成的。”他想起谢渊当年说“边防不是堆石头,是堆民心”,如今忠肃关的关楼里,关卒都住着暖窑,军粮雪白,这才是对谢公最好的告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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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修(翰林院编修)撰写的碑文,用的是颜体,厚重有力。里面有这样一句:“公之忠,不在生前荣宠,在死后遗泽;君之悔,不在泪湿青衫,在力补前愆。”萧桓看后,亲自提着朱砂笔,在“君之悔”后加了一句:“朕当以公为镜,日日自省,不敢或怠。”他命人将这句话刻在石碑的背面,又让人打了一面铜镜,背面刻上“忠肃”二字,挂在了御书房的墙上。从此每当他批改奏折到深夜,铜镜就会映出烛火,仿佛谢渊的目光,正落在他的笔端。
江南水渠的汛情报告,是用浸过桐油的油纸包着送来的,还带着运河的水汽。江澈(江南水利总督)的信写得朴实,字里行间却透着急切:“水渠虽稳固,然下游圩田地势低洼,连日降雨后仍有积水之患。谢公当年《河工策》中,有‘分渠疏水法’可解,臣已带人试过,挖三条支渠即可将水引入长江,臣请陛下准臣全面推行。”信末附了谢公手绘图样,用毛笔画的,支渠的走向、宽度标注得精准,旁边还有小字批注:“此处土松,需用石夯加固,免生溃堤。”
萧桓看着图样,指腹抚过“石夯加固”四个字,忽然想起当年江澈五次上书请修水渠,都被他以“国库空虚”搁置,最后一次江澈甚至带着江南的泥土来上朝,跪在殿中说“这土泡了水就软,百姓的房子要塌了”,他却让侍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