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稳,他便会原谅。”
户部右侍郎方泽一身漕运码头的风尘,入宫奏报漕运诸事。他捧着厚厚的账册,躬身道:“陛下,新推行的‘漕粮分户管理法’成效显着,此法正是源自谢公遗疏。谢公当年提出‘按户分运,责任到官,每船设监运使,登记出入粮数’,臣沿用此策,再辅以‘漕运月报制’,要求各码头每月上报损耗明细,如今江南漕粮损耗已降至一成以下,创开国以来最低。”
萧桓让内侍取来漕运图,铺开在御案上。图上的苏州码头用朱笔圈出,他指着那里,目光悠远:“谢卿当年曾在此亲验漕粮,掀开粮袋时,见里面混着沙土,当场就斩了三名克扣粮米的小吏。他说‘漕粮是百姓的血汗,是边关将士的口粮,一粒都不能少’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有些沙哑,“你下次去苏州,代朕在码头立块碑,碑上就刻谢卿这句话,再刻上他当年修订的漕运章程,让后世漕官都看看,该如何为官。”
方泽躬身应诺,又道:“浙江布政使秦仲托臣带回奏报,他说谢公当年修的漕渠,今年江南大水,新修的水渠冲垮了三处,唯独谢公修的那一段,连裂缝都没有。当地百姓说,谢公修渠时,亲自下到渠底夯土,赤着脚踩在泥里,脚泡得流脓都不歇息,还说‘渠是百姓的命,修不牢,就是害命’。”他从袖中取出一小袋泥土,“这是漕渠旁的土,秦大人说,百姓都称这土是‘忠魂土’,能保庄稼丰收。”
萧桓接过那袋泥土,指尖捻起一点,触感温润。他闭目,仿佛看见谢渊身披蓑衣,在滂沱大雨中指挥修渠的身影——雨水顺着他的盔缨流下,他却顾不上擦,只对着工匠们喊“再夯实些”。那些被权术遮蔽的细节,如今愈发清晰:谢渊的靴子总是沾着泥,那是踏遍农田与河渠的痕迹;他的奏折总是带着墨香,那是彻夜草拟国策的证明;他的俸禄总是所剩无几,那是捐给灾民与军卒的缘故。“传旨工部尚书冯衍,拨银十万两,重修谢公当年修的漕渠,渠名就叫‘忠肃渠’,派江澈去主持,务必修得和当年一样坚固。”
方泽退下后,萧桓独自走到殿外的月台。深秋的风带着凉意,吹起他的龙袍下摆。南飞的雁阵排着整齐的“人”字,掠过灰蒙蒙的天空。谢渊当年平定西南,凯旋时也是这样的秋日,雁阵飞过长安街,百姓沿街欢呼,谢渊坐在高头大马上,却掀开车帘,对着路边的孩童微笑。那时的他,何等意气风发。萧桓轻声道:“谢卿,你的漕渠还在,你的功绩还在,朕会让它们,和这江山一样长久。”风卷着他的声音,飘向远方,似在回应那未曾远去的忠魂。
西北参将赵烈回京复命,一身征尘未洗,铠甲上还沾着边关的风沙与血迹。他捧着一枚用锦缎包裹的旧箭镞,大步走入紫宸殿,单膝跪地,声音洪亮却带着哽咽:“陛下,这是谢公当年赠臣的箭镞,箭镞尾端刻着极小的‘渊’字,是谢公亲手为臣所制。他说‘守边要凭心,不是凭刀,心正则箭准,能护百姓周全’。臣此次击退鞑靼,正是用了谢公教的‘诱敌深入’之策,诱鞑靼主力入葫芦谷,以滚石擂木断其退路,大获全胜。”
萧桓起身,亲自走下丹陛,接过那枚箭镞。青铜质地早已氧化发黑,边缘却被磨得光滑,可见其主人常年握持。“谢卿当年守西北,以三万兵力退匈奴十万大军,用的就是这法子。”他想起谢渊当年的奏报,字迹里满是自信,“他在奏报里说‘边军是盾,百姓是根,盾要硬,根要稳,二者相辅相成’,他从不肯轻易开战,怕扰了边境农时,每次出征前,都要先问清楚百姓的庄稼收了没有。”
“谢公待兵如子,待民如父。”赵烈仰头,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“寒冬时,军营里粮草短缺,他把自己的狐裘分给冻得发抖的小兵,自己裹着薄棉袍过夜;缺粮时,他与将士们同吃掺了野菜的糙饭,说‘将军与兵同苦,兵才肯与将军同死’。有次营中爆发疫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