象升面无波澜,翻身下马,默默排在队尾。
轮到他时,一个兵卒斜着眼打量他,直接一摊手:“一人五文,你这厮骑着马,得加十文!”
这比旁人高了数倍。
卢象升什么也没说,从袖中数出三十文钱,扔进了那兵卒的手里。
那兵卒嘿嘿一笑,掂了掂分量,这才让开了道路。
……
客栈里,卢象升要了一盆热水,简单擦了把脸,洗去了一路的风尘。
刚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,门外便传来了贴身小厮的禀报声。
“大人,门外有人递来拜帖,邀请大人晚上前去赴宴。”
卢象升接过拜帖,只见是一张大红名刺,上面用金粉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。
“涿州冯伯衡,敬拜。”
卢象升拿着那张分量不轻的拜帖,却没有打开,只是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。
他问:“其余两位大人,可也收到了拜帖?”
小厮点点头:“来人牵着三辆马车,此时还候在客栈门外,说是奉上了三份拜帖,务必要请三位大人赏光。”
卢象升的手指在“冯伯衡”三字上停住了。
片刻之后,他摇了摇头,将拜帖随手放在了桌上。
“回绝了吧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静。
“就说我等身负皇命,急于回京,不敢私下宴饮。待他日有暇,再来涿州,与冯学士把酒言欢。”
“是。”小厮领命而去。
卢象升在房中沉默地站了片刻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,似乎有些自嘲。
他走到桌案前,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。
只见那册子上,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迹。
“大名府,每顷征马草五至七束。”
“广平府,每顷九至十三束。”
“顺德府,每顷十二至十九束。”
“真定府,每顷十八至二十七束。”
“保定府,每顷二十五至三十五束。”
……
卢象升提笔,在下面添上了最新的一行记录。
“涿州,每顷……二十八至四十一束。”
写完,他看着自大名一路北上的各项数据,终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
王法王法,离王越近,法越如刀。
他这一行,真的能改变什么吗……
若不能改变,恐怕还不如在大名府踏踏实实地把事情做完更好。
他刚厘清了田赋旧账,正要大展拳脚,却没想到突然被调来做这马草一事。
马草马草,看似九边军政,根底里却恐怕和王之一字也脱不了干系啊。
卢象升房中的灯光,等了片刻,熄灭了。
……
隔壁,成基命的房中,这位年近七旬的老臣,已经戴上了叆叇,正借着灯光,一字一句地翻阅着从驿站抄录来的十余份不同日期的邸报。
魏忠贤自缢,崔呈秀、田吉流放……
“三不知阁老”张瑞图被免……
京师新政……顺天府尹薛国观
孙承宗复任蓟辽督师……
成基命逐字看罢,将叆叇取下。
他又对着油灯怔怔地发了一会呆,心中闪过无数念头,却也只是幽幽一叹。
过了一会,成基命房中的灯光,也熄灭了。
……
而另一侧,王永光的房间里,却早已是灯火全无。
若是凑近了细细听闻,还能听到一阵阵平稳而有节奏的鼾声,在这萧瑟的寒夜里,显得格外安详。
这一晚,从大名府齐行的三人,竟是没有一人,去赴那位涿州地主冯伯衡的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