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人推推搡搡,互相使着绊子,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。那争抢牵马绳的架势,哪里像吃皇粮的兵丁,分明是街市上抢客的脚夫、码头争活的苦力!
可这些人说是民丁,其实身份不一,不过是团练衙门为了充人头数,领皇粮的点卯而已。
西门庆冷眼瞧着这场闹剧,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。他懒得理会这些家伙,只随意一摆手,止住了他们的聒噪。随即,探手入怀,看也不看,掏出一把铜钱,丢给其中一个头儿模样手里。
方才还互相推搡争抢的兵丁们,眼睛瞬间瞪得血红!什么体面、什么同袍情谊,此刻全抛到了九霄云外!几个人如同饿鹰扑食,齐刷刷地猛扑下去!你推我挤,手脚并用,甚至有人滚倒在地,就为了抢夺那几枚沾了泥土的铜子儿!一时间,尘土飞扬,污言秽语,丑态百出,活脱脱一幅群丐争食图!
西门庆立在台阶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团翻滚的、只为几枚铜钱便撕破脸的“兵丁”,眉头紧锁,他心中那点残存的疑虑,此刻彻底烟消云散。
看都懒得再看那群还在泥地里摸索争抢的腌臜货一眼,西门庆一撩袍角,径直走到自己的马前。方才争抢得最凶的一个泼皮,此刻倒是眼疾手快,见大官人过来,也顾不得没抢到几个铜钱,慌忙连滚带爬地俯下身去,用自己那脏兮兮的袖子,胡乱在西门庆的靴子上抹了两把,谄笑道:“大官人,您上马!您上马!”
西门庆看也没看他,仿佛那只是块垫脚石。他动作利落地踩镫、翻身、稳稳落在雕花马鞍上。那匹骏马似乎也嫌弃此地污浊,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。
“驾!”
西门庆一抖缰绳,靴跟轻轻一磕马腹。骏马扬蹄,带起一阵尘土朝着自家绸缎铺子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