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大人有所不知。我那画人像的笨法子,与寻常水墨渲染不同。最要紧的,是需用上好松木烧成的炭,细细研磨成条,取其焦黑浓淡、易于皴擦之性,方能捕捉细微神韵,勾勒骨相肌理。”
林如海与贾政闻言,不由得互望一眼,眼神中都掠过一丝惊奇与恍然。
贾政捋须赞道:“妙!妙啊!西门显谟果然深谙物性,别出心裁!此等妙法,必是独得之秘!寻常笔墨,焉能尽显显谟手段?”
他转头,对着侍立在一旁的心腹小厮李贵,语气带着一种见证奇技的郑重吩咐道:“李贵!显谟老爷的话可听清了?还不快去。”
李贵得了贾政的严命,不敢怠慢,脚下生风般直奔后厨取碳。
刚穿过一道月亮门,正撞见琏二奶奶王熙凤带着平儿并几个媳妇婆子,刚巡查完门户、检点了各处火烛安全,正站在穿堂风口上,拿帕子扇着风,嘴里还吩咐着明日的采买琐事。
李贵忙刹住脚,垂手躬身请安:“给二奶奶请安。”
王熙凤丹凤眼一挑,见他行色匆匆,随口问道:“,火烧屁股似的,跑什么?”
李贵不敢隐瞒,一五一十回了一遍。
“清河县西门大官人,西门显谟?”王熙凤闻言,柳眉倏地一蹙,丹凤眼里精光闪动,那点子慵懒瞬间被惊疑取代。
她心里咯噔一下,噼啪炸响:“怎么又是他?!”
那张脸立刻浮现在她眼前:剑眉斜飞入鬓,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带着邪气,偏生又生得鼻梁高挺,唇红齿白,端的是副好皮囊!她可忘不了!
“这西门大官人……他到底是哪路神仙?身上披着多少层皮?”王熙凤心里翻江倒海,疑云密布:
“最初是‘清河县赛华佗’,转头又是商贾,昨日里诗会上更弄出两首歪词酸调,倒把这府里的婆娘们撩拨得骨头都酥了。”
她这个过来人可看得明明白白,哪些府内女人不拘未出阁还是小寡妇,看着那两阙相思词,看得各个吃了春药一样,就连向来恪守礼法的李纨都一副怀春寡妇样子。
现如今可好!这位西门大官人忽然摇身一变,竟成了老爷和姑老爷都要在‘梦坡斋’郑重接待的座上宾?还口口声声叫什么……‘显谟’?
王熙凤对这个官衔一头雾水,她虽掌家理事精明强干,但对朝廷这些文绉绉的贴职名头却所知有限,肚里寻思:
“显谟?显谟是个什么东西?馍馍老娘倒知道,白面馅儿的!这劳什子‘显谟’,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使?听着就不像个正经官儿!”
她挥挥手,让李贵快去。自家却如同脚下生了根,钉在原地不动。
那粉莹莹的脸蛋儿皱着眉头,搅得脑仁儿针扎似的疼起来。
想要找那西门大官人讨个主意,可……那日是众目睽睽之下,阖府女眷都在场,找他看病说得过去。
如今天都黑透了,四下里静悄悄的,孤男寡女,黑灯瞎火去寻他?呸!传出去,被人瞧见没得污了老娘清白名声!
思及此处,肚肠里那点子盘算便如同滚油烹煎,翻腾了几个来回。终究是挨不过头疼银牙暗咬,伸手把平儿招了过来。
此刻室内。
西门庆得了炭棒,在贾政与林如海既好奇又带点审视的目光下,也不多言,取过一张上等宣纸铺开,捏着那黑黢黢的炭条,竟真就凝神屏气,对着林如海的脸庞勾画起来。
但见他手腕翻飞,或轻或重,或皴或擦,那炭条在他指尖如同活物,沙沙作响。不消半个时辰,一幅人像便跃然纸上!
待西门庆搁下炭条,贾政与林如海凑近一看,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!
只见纸上林如海,须眉宛然,眼神清矍中带着一丝为官者的深沉与慈父的忧思,连额角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