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远处又传来王熙凤那拔高了调门、带着惊诧的声音:
“哎哟!金钏儿?你这蹄子!失魂落魄的,抱着个包袱皮儿往哪撞呢?”
大官人心头一动,连忙三步并作两步,急趋至巷口,隐在墙角阴影里远远望去。
只见秦可卿那袅娜的身影已闪身进了宁国府的角门。
而在荣国府外,一个身量苗条的娇俏丫鬟,面如死灰,双目空洞,正抱着个小小的青布包裹,失魂落魄地挪出府来,活像被抽了筋骨的泥人儿。
王熙凤几步抢上前,拧着眉头追问:“好端端的,这是唱哪一出?”
那丫鬟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上,包裹滚落一旁也顾不得,未语泪先流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
“二奶奶…求二奶奶救命…太太…太太将我撵出来了…”
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,嘴唇哆嗦着:“金钏儿是家生的奴才…打娘胎里出来,生养在贾府…十来年跟着太太,端茶递水,铺床迭被,未曾敢有一丝松懈,也未曾有过一丝倦怠。”
“这府里…这府里就是我的命根子,我的家啊!”她突然砰砰磕头,额角瞬间见了青红:“如今…如今太太撵了我出去…这天大地大,哪有我的活路?奴婢不如一头碰死在这石狮子前干净!”
怎么突然就把金钏儿赶传来了?
王熙凤一愣问了问缘由。
她拧着眉头,耐着性子听金钏儿抽抽噎噎、颠三倒四地将事情囫囵说了一遍。
话音未落,王熙凤心中便是一挑,立时雪亮!
这哪里是金钏儿真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错处?
分明是太太不知在哪个冷灶热灶上碰了一鼻子灰,憋了一肚皮的邪火没处撒,偏生撞上金钏儿这丫头在眼前,可不就逮住她做了个现成的“顶缸”,拿来煞性子、泻邪火罢了!
十有八九怕不又是在老太太和林姑娘那里吃了闷亏。
王熙凤听着,眉头拧成了疙瘩,心里飞快地盘算。
她何尝不知金钏儿这丫头是拔尖儿的伶俐人?
若非如此,也爬不到太太头等大丫鬟的位置。
伺候太太,那是滴水不漏;府里大小庶务,人情往来,她心里都有一本明账。
自己刚接手贾府这偌大的家业,管理如此多下人时,焦头烂额之际,好些事还多亏了金钏儿暗中提点帮衬。
此刻见她如此形容凄惨,恍若死人一般,心下确有不忍。
可…为了一个丫头去忤逆太太?王熙凤心里那杆秤立刻偏了。
得罪了太太,自己这管家奶奶的位置,怕是要坐不稳当!
正左右为难、焦躁地绞着帕子时,王熙凤眼风一扫,恰好瞥见巷子口正望着的大官人!
她心头猛地一亮,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!脸上立刻堆起热络的笑,忙不迭地朝大官人招手:“大官人!大官人快过来!有桩好事便宜你!”
待大官人走近,王熙凤指着地上哭成泪人的金钏儿,压低声音,语速飞快,如同兜售一件上等货物:“瞧瞧!这丫头!模样、身段、伺候人的本事,哪一样不是拔尖儿的?”
“荣国府第一得意能干的人儿!如今太太不知听了什么风,竟放了出来!你府上我正好去过,以后扩了府越来越大,正缺这等得力的人手!”
她挤挤眼,笑得意味深长:“领回去,里里外外一把手!保管你不吃亏!稳赚不赔的买卖!”
大官人闻言,倒是一怔,自己来京城可没想着带个丫鬟回去,面上显出几分踌躇。
王熙凤何等眼利?
见他迟疑,立刻又添了一把火,那声音又快又急,如同算盘珠子噼啪作响:“大官人!您再细想想!这丫头料理府务、支应人情、管束下人,伺候主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