冲头顶,又从头顶窜遍四肢百骸,整个人羞得几乎要晕厥过去,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连带着手中湿漉漉的丝瓜瓤子都拿捏不住,“啪嗒”一声掉进了水里,飘在水面。
“老.老爷见.见过”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带着哭腔,除了这两个字,竟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。
大官人看着她这副羞窘欲死、却又别有一番风致的情态,不由得大笑。
只是连日奔波,兼之明日上任在即,实在有些倦怠了。他哈哈一笑,倒也不再过分逼迫,只是伸出手,湿漉漉的手指在那滚烫的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,留下冰凉的水痕。
“罢了罢了,瞧把你吓的。”大官人收回手,重新靠回桶壁,语调慵懒下来,带着一丝困倦,“老爷我乏了。玉楼啊,老爷我…可期待着你呢用心做,做好了,穿给老爷我瞧瞧…”
他声音渐低,眼皮也沉重起来,最后几个字几乎含混不清,“…莫要…让老爷失望…”
话音未落,沉重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。西门庆竟在这氤氲水汽中,头靠着桶沿,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澡房里,只剩下氤氲蒸腾的水汽。
方才脱手跌落的丝瓜瓤子,正晃晃悠悠地漂在水面,像个无主的浮萍。
孟玉楼定了定神,用那湿软微糙的瓤子,轻轻贴在他宽厚如山的肩背上,力道放得极柔,极缓。
她瞥见水面倒映着自己,不再是那个在算盘,账簿,算计中,强撑着门面的女掌柜。
此刻,水影里那个笨拙地捏着丝瓜瓤的女人,只是一个需得屏息凝神、伺候好眼前这唯一一个男人的、无足轻重的小丫鬟。
原来…自己并非天生就爱做那劳心劳力、抛头露面的营生。
不过是…从未尝过这般滋味——
她按揉的手依旧生疏,甚至带着点僵,那动作却渐渐不再如先前那般如履薄冰,竟也透出几分迟滞的顺服来。
天光将明未明,窗棂上透进些鱼肚白,四下里静悄悄的,只闻得檐下雀儿几声啁啾。
又是一个清河县寻常的早晨。
那报喜的锣鼓点子骤然炸了街,密匝匝、急惶惶,恰似三伏天里兜头泼下的暴雨。
锣声是那沉雷滚滚,鼓点是那豆大的雨点噼啪作响,没头没脑地倾泻下来,要把整条街巷都淹了、沸了!
紧跟着,二踢脚、麻雷子,一个赛一个地逞起威风。
震得清河县翻起了滔天的浪!
震得四邻八舍的门板窗棂都跟着哆嗦!
更震得那清河县的民众,如同滚水泼了蚂蚁窝,嗡地一声,从巷头巷尾、茶肆酒馆、深宅小户里涌将出来!
霎时间,街面上人头攒动,摩肩接踵。
前头的伸长脖子探看,如一群争食的鹅;中间的跷着脚张望,活像地里的蚂蚱;
后头的挤不进去,急得抓耳挠腮,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寸个头。
贩夫走卒撂下了挑子,店家掌柜扒着门框,连那深闺里的小姐也悄悄掀开绣楼帘栊一角,一双杏眼滴溜溜往下瞅——
这满城的人,都叫这锣鼓鞭炮勾了魂去,挤挤挨挨,塞满了长街,只为瞧一眼那新出炉的“西门提刑老爷”的煊赫排场!
“西门青天老爷上任了——!大官人来了——!青天就有了——!!!”
这喊声拔地而起,尖利又谄媚,正是那应伯爵、谢希大、常峙节几个帮闲篾片!
他们个个脸上涨得通红,嗓子扯得破了音,竟自告奋勇抢过锣锤、抓起炮仗,在前头敲锣放炮,开路清道!
但见那山东省从五品理刑西门大官人,端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!
一顶乌纱帽,帽翅轻颤,稳稳压在头顶;
一身簇新的大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