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已出鞘,目光已在远方。
远方依然漆黑。
脸颊上病态的嫣红渐渐已褪去,变得惨白如白纸。
柳销魂凝视着他们每一个人,心仿佛已要碎了。
他们为什么不走?前方有什么?是不是有人在不远处等着他们?手里一定也握住刀,还没有滴血的刀。
镖车上一种草席忽然挣脱砖头,飘了起来,飘向远方,飘向漆黑。
渐渐已消失不见。
接着另外两辆也跟着飞走,消失于夜色之中。
握刀的手没有动,每一个人都没有动,他们依然很镇定,能保持如此镇定并不是简单的事。
十几年的护镖生涯,流血、痛苦的挣扎,这些都已告诉他们一点。
在任何情况下,都要保持冷静、稳定,知道自己还活着,还想活着,也想活的更久点。
自己死了,自己的家也会破碎,自己的老婆也许就要被别人拥在怀里,自己的孩子也许就要被别人训骂、鞭打。
这句话很冷酷,很残忍,更现实。
因为这是青龙说出的,没有道理的话,他从不说。
就因为每一次押镖有这样的人临别赠言,他们才不愿死去,更不敢死去。
他们每一个人都生怕自己死后会有厄运降临到家里,所以才努力活着,努力去冷静,努力镇定。
然后令别人死在自己的刀下,自己活着。活着去抱别人的老婆,打别人的小孩。
下山虎没有小孩,更没有妻子。
他喘息着,盯着漆黑的夜色,仿佛已看到了什么。
夜色里没有人,更没有刀,柳销魂努力看着,一样也没有。
木料苍老、干枯,所以镖车显得笨拙而丑陋,没有一丝活力。
上面没有人,也没有刀。
下山虎点点头,忽然盯着灯笼,没有说话,也没有一丝暗示。
可是边上的人已明白要做什么,他们之间并不是没有长嘴,也不是说不了话,更不是胆怯的已无力叙说。
他们之间只是不愿多说话,更不愿错失一丝活着的机会。
这种默契,不但令自己受益多多,也令别人无法理解,无法相信。
两把刀忽然掠起,去取那两个灯笼。
身体矫健,动作迅速而简单、直接。
他们仿佛是经过严厉的训练,每一个动作都很规范,很正规,很不愿多花力气。
柳销魂暗暗吃惊,青龙镖局招牌并不是凭空掉下来的。
他们果然不是偶然活到现在的。
灯笼已握住,人已飘下。
就在这时,握灯笼的两人身上忽然多出个渔网,渔网忽然将他们活活网住。
夜色里忽然闪出两点寒光。
两人已软软倒下,两把银刀正不偏不移定入两人的咽喉处。
灯笼犹在摇晃,两人的眼睛已凸出,仿佛死也不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。
渔网上绳子另一端在夜色里,没有动。
没有动,每一人都知道随时都会动,握住绳子的那只手只要一动,就会有致命的一击。
没有人能完全躲开那一击。
下山虎缓缓的靠近,握刀的手臂上青筋缓缓飘了起来。
就在这时,边上一把刀忽然挥刀,刀光一闪。
急削那根绳子,这一刀很快,又快又狠。
这一击本不该落空,绳子也不敢完好,可是却已落空,刀光已消,握刀的人已死死盯着这根绳子,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。
绳子已软软垂下,垂到地上。
已松弛,没有一丝力道,冷夜中一根稻草忽然飘了上去,竟都已在冰冷、坚硬的大地上滚动,都在忍受着冷风带来的痛苦折磨。
并没有什么特别,一切都显得很正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