模样,而现实总比想象更令人心酸。
她振作精神,命人引路,登舟游园。但见清流一带,势如游龙,两边石栏上,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,点的如银光雪浪;岸上栽种着柳杏诸树,虽无枝叶,却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,粘于枝上,每一株悬灯万盏;更兼池中荷荇凫鹭诸灯,皆系螺蚌羽毛做就,上下争辉,水天焕彩,真系玻璃世界,珠宝乾坤。
如此穷奢极丽,极尽铺张之能事。元春看着,面上在笑,心底却一阵阵发冷。
她如何不知,为了这一夜的“风光”,贾府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,耗费了多少金银?她甚至隐约听闻,为了填补这巨大的开销,府里似乎还动用了些不甚光彩的手段。这座为她而建的“行宫”,每一片琉璃瓦,都浸透着家族的倾力奉献,也预支着家族未来的气运。
这哪里是家园?这分明是一座用金钱和虚名堆砌起来的、更大的牢笼。而她,就是被供奉在这笼中最华美位置上的那只金丝雀。
戌时三刻入园,丑时三刻便须请驾回銮。满打满算,不过三个时辰。
筵席之上,觥筹交错,笙歌聒耳。元春点了四出戏,又赏赐了诸多物件。她看着弟妹们作的诗词,尤其是宝玉所作的,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欣慰。这一刻,她仿佛暂时忘却了身份,只是一位考察弟妹功课的长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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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特意将宝玉所作《杏帘在望》一首列为四首之冠,笑道:“果然进益了!”又指“蓼汀花溆”四字道:“‘花溆’二字便好,何必‘蓼汀’?”
这细微处的指点,是她唯一能给予的、属于“家人”的关怀了。她多想如同旧时一般,将他搂在怀中,细细讲解诗文义理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隔着君臣的礼数,说着冠冕堂皇的赞语。
贾蔷带领女戏子在楼下等候,呈上戏目。元春点了《豪宴》、《乞巧》、《仙缘》、《离魂》。这四出戏,暗合着贾府“盛宴必散”、元春自身“乞巧得宠却红颜早逝”的命运,此刻在喧嚣中上演,如同一曲不祥的谶言,只是席间无人能解。
她将宫内带来的酥酪赐给宝玉,叮嘱道:“好好念书,再不安分,你可仔细着!”语气是宠溺的,眼神却带着深宫的幽寂与担忧。她比谁都清楚,这富贵场、温柔乡,看似繁花着锦,实则危机四伏。可她身在局中,连自身都难保,又能为这心爱的弟弟遮挡多少风雨?
时间在欢声笑语中飞速流逝,更像是在无情地倒计时。
丑时正刻,执事太监跪请回銮。
欢乐的气氛瞬间凝固。元春的脸色霎时白了,紧紧抓住王夫人的手,刚止住的泪水又似断线珍珠,滚滚落下。
王夫人心如刀绞,却只能说些“娘娘保重”的官样文章。她看着女儿,多想再摸摸她的脸,像她小时候那样,可她不能。那顶凤冠,那身翟衣,像一道无形的鸿沟,将她们隔开。
元春自知难以久留,强忍悲痛,一一嘱咐:“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,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!”
这话,她说得恳切,甚至带着一丝哀求。她看到了这繁华背后的虚空,预感到这或许是家族倾颓的开始。可她的话,在已被“皇恩浩荡”冲昏头脑的贾府众人听来,或许只是谦辞。
她再次环视亲人,目光在祖母、母亲、弟弟脸上久久停留,似要将他们的模样刻入骨血。然后,她决然转身,登上銮舆。
帘幔垂下,隔绝了内外。也隔绝了她作为“女儿”和“姐姐”的最后一丝温情。
仪仗远去,鼓乐声渐悄。贾府众人依旧跪在原地,望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灯火,恍如一梦。
贾母被扶起时,老泪纵横。王夫人由玉钏儿扶着,几乎站立不住。贾政望着空荡荡的御道,深深叹了口气。满地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