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开了,平儿浑身湿透地闪进来,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袱。一见李纨,她就跪下了:“大奶奶,求您救救二奶奶!”
李纨扶起她:“慢慢说。”
原来王熙凤在狱中病了,病得很重。平儿变卖了最后一点首饰,想请个大夫,却连狱卒那关都过不去——银子不够。
“还差多少?”李纨问。
“至少……五十两。”平儿哭道,“我知道不该来找您,可实在没有法子了……”
李纨沉默了很久。雨敲打着窗棂,一声声,像是催问。她想起王熙凤这些年对她的照顾——诗社的经费、年节的额外赏赐、对贾兰的关心。她也想起中秋夜那个刺眼的亲密瞬间。
“素云,”她终于开口,“拿十两银子给平儿姑娘。”
平儿愣住了:“大奶奶,十两不够……”
“我只能拿出这么多。”李纨的声音没有起伏,“兰儿明年要参加县试,处处都要打点。我是他的母亲,得为他打算。”
平儿看着她,眼神从希望到绝望,最后变成一种深刻的悲哀。她接过那十两银子,深深行了一礼,什么也没说,转身消失在雨夜里。
素云关上门,回头看见李纨仍站在原地,背影挺直,却莫名显得单薄。
“奶奶,”素云轻声说,“其实咱们箱子里还有两百多两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李纨打断她,声音有些发颤,“那些钱,一分都不能动。你记住了,从今往后,咱们只为自己活着。”
她说这话时,眼睛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不知道是在说服丫鬟,还是在说服自己。
五、最后的笑谈
多年以后,贾兰金榜题名,殿试二甲第七名,授了官职。消息传来时,李纨正在病中。
这些年的苦熬拖垮了她的身子。为了供贾兰读书,她变卖了所有首饰,连当年贾母赏的那对金镯子也卖了。但她从不后悔——看着儿子一身官服跪在她面前时,她觉得一切都值了。
圣上褒奖她守节教子,特封她为诰命夫人。凤冠霞帔送来的那天,李纨挣扎着起身,让素云帮她穿戴整齐。铜镜里的妇人两鬓全白,面容枯槁,唯有那双眼睛还亮得惊人。
“奶奶真好看。”素云说着,背过身去抹眼泪。
李纨笑了。这是她多年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。
贾兰上任前,来向她辞行。母子俩对坐,一时无言。最后贾兰说:“母亲,如今儿子有了出息,也该……也该帮衬帮衬族里的人了。听说巧姐妹妹前些日子找到了,流落在乡下,儿子想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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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兰儿,”李纨打断他,“你还记得抄家那年的冬天吗?”
贾兰一怔。
“那年冬天真冷啊。”李纨望着窗外,眼神飘得很远,“炭火不够,咱们母子只能挤在一个被窝里取暖。你冻得直哭,说手僵得写不了字。娘就把你的手捂在怀里,捂了一夜。”
她转回头看着儿子:“那时候,有谁来帮衬过咱们吗?”
贾兰低下头。
“娘不是教你冷血,”李纨的声音很轻,“只是这世道,你不为自己打算,没人会为你打算。咱们孤儿寡母能走到今天,靠的就是这份清醒。”
贾兰最终什么也没说,磕了三个头,起身离去。
那之后又过了几年,李纨的病时好时坏。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,却异常平静。偶尔有故人来访——探春远嫁前来看过她一次,宝钗也托人送过补品——她都淡淡地接待,礼貌而疏离。
唯一让她破例的是刘姥姥。那个农村老太太拄着拐杖找来时,李纨几乎认不出她了。
“听说夫人病了,俺带了点自家种的枣子。”刘姥姥从包袱里掏出一包干枣,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