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弱冗兵,省下的粮饷全用在防务上。”蒙傲起身,取过书架上一本封皮褪色的《西北防务策》,书页间还夹着当年的军报残片,“你看这里,他将烽火台与堡寨相连,白日屯粮练兵,夜间举火传信,一举两得。我已传信赵烈,让他先率部修缮旧台,同时开垦河西荒地,边筑边屯。”
三日后,西北参将赵烈的军报便快马递至兵部。这位曾拒为魏党建生祠而遭贬斥的武将,军报上的字迹力透纸背,还带着几分风沙的粗糙:“已率部开赴台址,将士们见了谢公当年的筑台碑记,皆言要学谢公‘与士卒同甘苦’,末将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作,劈柴担水从不避事,一月内必让三座旧台重焕生机。”蒙傲见信抚须大笑,当即取过朱笔,拟写奏疏恳请萧桓将“军屯制”在西北全境推行。
萧桓阅完奏疏,在“谢公遗策”四字旁用朱笔批下“照准”二字,抬眼对蒙傲道:“谢公当年凭此策让西北安稳数载,如今有你与赵烈承其志,鞑靼必不敢再越雷池半步。传旨户部,优先拨付西北军饷,若有短缺,从朕的内帑中支取——边防之事,绝不可省。”
吏部衙署内,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堆积的履历上,映出细小的尘埃。沈敬之正逐页审阅新科进士的卷宗,太子太保的官袍衬得他愈发沉稳,指尖划过“出身寒门”的标注时,总会放缓速度。桌案上摆着两本册子,一本是谢渊当年编的《贤才甄别录》,纸页已脆黄,另一本是如今的《选贤令》底稿,墨迹新鲜。“谢公选官,重品行更重实绩,当年江澈便是他从河工中提拔的,那时江澈还穿着打补丁的短褂,却能说出治水良策,如今果然成了治水能臣。”
吏部右侍郎陆文渊捧着一份举荐名录进来,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,袖中还揣着几张农户联名信:“大人,苏州知府李董举荐了一位寒门士子,姓苏名砚。这苏砚在江南推广新麦种时,为了教百姓分辨幼苗,竟在田埂上搭了草棚住了半月,手脚都磨出了茧子,百姓都称他‘田舍官’。这正合谢公‘不拘出身,唯才是举’的选官原则。”
沈敬之接过名录,目光落在“为民请命,拒受豪绅贿赂”一句上,当即提笔圈注,笔尖蘸墨三次,可见其慎重:“此人当授河南知县之职,派往河南辅佐柳恒——柳恒在河南劝农桑,正需这般实干之人。谢公当年说‘官为民本,若怕吃苦,便不配为官’,这般能沉下心扎进田间的年轻人,正是朝廷需要的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,“你将谢公的《贤才甄别录》刻印百本,让新官上任前都要诵读,读完还要写心得呈上来。”
此事传到萧桓耳中,他特意召沈敬之入宫,御案上摆着谢公当年的选官笔记,谈及选贤之难,再次叹道:“若谢公在,必能更快厘清吏治。当年他为了揪出吏部贪腐的主事,连查三月,连自己的门生都没放过,当庭便摘了那门生的乌纱帽。”沈敬之躬身道:“陛下放心,臣已让杨启主持‘贤才跟踪簿’,新官上任后每月考核实绩,百姓满意度不足六成者,即刻调离,绝不让贪腐者有可乘之机。”
月底朝会,沈敬之捧着《大吴吏治典》草案出列,奏请将“谢公选官三法”——察品行、核实绩、听民声——纳入典章,话音刚落,满朝文武无一人反对。萧桓看着阶下躬身的沈敬之,日光透过殿门落在他身上,竟与记忆中谢渊奏事的身影重叠,心中的悔恨稍稍平复了些,抬手道:“准奏——谢公之法,当传之后世。”
刑部大牢的烛火彻夜未熄,墙缝里渗着湿冷的潮气,郑衡正逐页复核“江南十才子案”的卷宗,刑部尚书的官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映得他面容愈发冷峻。这起由魏党罗织的冤案,已将十位才俊困于囹圄数载,他们的诗文手稿被当作“反诗”钉在卷宗里,纸页都已发脆。“谢公当年常说‘刑狱者,民之命也’,这些寒窗苦读的才子蒙冤数载,我今日必还他们一个清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