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化新政录
明化元年的第一缕晨光,破晓时分便穿透太和殿的鎏金琉璃瓦,如熔金般淌落,在丹陛的浮雕云龙上投下疏密交错的金纹,绫罗般覆着阶前层层叠叠的汉白玉栏。檐角的铜铃在料峭晨风里脆生生轻响,余韵绕着飞檐走兽盘旋,与殿脊鸱吻上未消的残雪相映,添了几分清冽的肃穆。阶前仪仗卫士身着玄铁甲胄,肩背朱漆长戟,甲叶间凝着一层莹白薄霜,在晨光里泛着冷冽银辉,一个个昂首伫立如劲松,连呼吸都压得极轻。
文武百官依秩排班肃立,乌纱帽翅整齐如林,青绯紫三色朝服层层叠叠,下摆轻扫青石板,簌簌声细碎而齐整,竟压不住远处朱雀大街传来的隐约晨啼 —— 那是卖花郎的竹篮摇响,是炊饼铺的蒸笼揭盖时的白汽蒸腾,混着几声清亮的鸡鸣,裹着人间烟火气漫过宫墙。历经魏党乱政的苛酷、权柄更迭的风霜,大吴的朝堂曾陷阴霾,百姓曾遭颠沛,而此刻,太和殿前的寂静里,既有朝仪的庄重,更有藏不住的生机,正顺着晨光的纹路,顺着百官眼底的期许,顺着街市隐约的晨声,酝酿着一场涤荡旧弊、昭苏万物的新生。
忠魂昭雪日初长,新政雷行震八荒。
烽火台高迎晓日,江南渠润稻花香。
明化元年正月朔日,太和殿琉璃瓦映着晨光如熔金,丹陛两侧铜鹤香炉青烟袅袅,连炉底积年的香灰都似被晨光染透。萧燊龙袍加身立于须弥座前,十二章纹在胸前流转,冕旒垂珠随呼吸轻晃,将他眼底的沉毅遮了几分。他的目光扫过阶下按品级列阵的百官,掠过世家官员紧绷的下颌,最终落在沈敬之手中那方紫檀诏匣上 —— 匣身雕着云纹,是先帝亲赐之物,里面盛着先帝遗诏,也盛着大吴摇摇欲坠的前路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!” 沈敬之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划破殿内寂静,这位历仕七朝的太子太保,银须在胸前微颤,念及 “谢渊” 二字时声线陡然收紧,枯指捏紧诏纸,指节泛白,“太保兼兵部尚书谢渊,忠勇体国,镇边十载筑千里雄关,拒鞑靼于阴山之外,护得北疆百姓安寝。却遭魏党构陷,以‘通敌’罪身殒,天下冤之!今朕承大统,追复其正一品衔,赐谥‘忠武’,于京城朝阳门内立祠奉祀,其旧部尽数起复!”
此言一出,阶下蒙傲猛地出列,甲叶相撞声如金石裂帛,震落肩头沾着的细碎霜花:“谢公昔年与末将戍边,寒冬腊月与士卒同卧雪窟,分食半块冻饼;鞑靼来犯时,他身先士卒,左肩中箭仍挥剑督战!其忠可昭日月,其德可感天地!” 这位总领全国军政的大将军,虎目泛红,单膝跪地,“末将愿率西北将士为谢公守祠,以谢公遗策整军,继其戍边之志!” 他身后的武将们齐声附和,甲叶碰撞声连成一片,瞬间稳住了因谢渊蒙冤而动荡的军中人心。
萧燊抬手示意蒙傲归列,声音沉凝如殿角铜钟:“谢公遗策犹在,其旧部赵烈、陈武等,即刻起复录用,调归蒙将军麾下。” 他转向阶下躬身待命的尚书令楚崇澜,玄色朝服衬得楚崇澜面容清癯,“楚公速牵头,与中书省孟承绪、门下省纪云舟三省合议,三日内拟出新政纲要,首重安抚民心、清算魏党余弊,不得延误。” 楚崇澜抬眸,眸中闪过对新君决断的赞许,深深躬身:“臣遵旨,必不辱命。”
散朝后,乾清宫暖阁内,地龙烧得正旺,却驱不散萧燊眉宇间的霜色。他将灾区急报铺在紫檀大案上,指腹反复抚过 “流民数十万,易子而食” 的字句,指尖冰凉。案角摆着谢渊生前的旧砚,砚台边缘还留着当年戍边时磕的缺口。他提笔蘸墨,在奏报上批下:“拨内帑三十万两赈灾,减免全国灾区赋税一年,不得折抵、截留。” 内侍刚要躬身接旨,他却猛地起身,龙袍下摆扫过案边的《西北边防图》,“朕亲去太仓督办粮草,传旨户部右侍郎方泽,令其即刻率人疏浚漕运,炸开淤塞的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