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李承乾从袖中取出一卷海图,在案上铺开,图上用红笔标着十五条远洋航线,从广州到马六甲,从明州到倭国,密密麻麻写着沿途的风土物产。
“看大食的商栈如何贯通三洲,看新罗的织锦如何改良技法,看波斯的算学如何精于记账。”
“我让水师编了《异域见闻录》,上面记着大食的玻璃术、天竺的制糖法、拜占庭的造船术。这些东西,困在长安的王府里能学到吗?”
李承乾指着海图上的大食港:“让魏王去大食游学,他本就爱读书,去看看人家的算学典籍,回来或许能帮户部核税。”
“让晋王去江南学经商,他心思细,跟着汇通司的商队走几趟,或许能懂唐票如何流通。”
“他们若能学成归来,是大唐的助力。就算学不成,在海外开个商栈,做些丝绸生意,也比在长安勾心斗角强。”
李世民盯着海图上的航线,手指微微发抖。他不是没见过远洋商船,知道广州港的海鹘舰能通大食,可让皇子去那么远的地方……他仍是不信。
“若他们不去呢?”李世民沉声问,语气里带着最后的试探。
李承乾答得干脆:“不去便不去”
“我在疏里写得明白,‘自愿游学经商者,朝廷赐船、给资、派护卫;愿留长安者,可入劝学馆学实务,或领闲职,俸禄照发’。”
李承乾顿了顿,目光落在李世民发白的鬓角上,声音软了些:“父皇,我不是当年那个要靠刀枪争储的太子了。”
“新政要稳,天下要安,靠的不是杀弟弟,是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。宗室子弟若能各展所长,哪怕只是在海外赚些铜钱,也比变成祸国的藩王强。”
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眼底的坦荡,那里面没有丝毫阴狠,只有一种他从未有过的笃定。
仿佛早已看透了百年后的乱局,才要在今日埋下伏笔。
他想起这两年新政的变化,想起汇通司的汇票能通西域,想起稽查司的黑旗镇住了走私,想起长安西市的外商比从前多了三成……李承乾做的事,确实比他当年更“深”。
可让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,他这做父亲的心,终究是悬着的。
“海路艰险,护卫必须是水师最精锐的。”
李世民别过脸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松动:“给他们的船,要用明州新造的水密舱船,粮要备足,医官不能少。”
李承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,躬身道:“我都已安排好。水师校尉蔡宇会亲自挑选护卫,船只用《海船营造新术》打造的最稳当的那种,连船上的罗盘都比寻常商船的准三成。”
殿内的檀香渐渐散了些,暖炉的火势也弱了下去。
李世民望着窗外的枯枝,忽然叹了口气:“你这性子,随你娘,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。”
李承乾没接话,只默默地收拾着案上的碎瓷片。
阳光从窗棂照进来,落在海图上的航线上,像一道道金色的路。
李承乾知道,李世民心里的坎还没完全过去,但至少,这场关于藩王新制的误会,总算解开了。
至于魏王和晋王最终选不选择离开长安,那是他们的事。
他能做的,是给他们一条不一样的路,一条既能避开祸端,又能真正做点事的路。
这天下,终究要往前看。
——
贞观二十三年的夏天,像是被老天爷打翻了调色盘,一半是滔天浊浪,一半是焦土赤地。
入夏刚过半月,河南道连降暴雨,洛水、汴水同时暴涨,堤坝在夜里轰然溃决。
次日清晨,郑州、汴州的百姓从睡梦中惊醒时,家园已变成泽国,成片的农田被淹没,灾民抱着门板在洪水里挣扎,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