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福儿,”赖升忽然换了口气,“你在外头置办的那个小院子,是用谁的名字?”
“一个远房表亲的。”赖福说,“爹,您问这个干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赖升把包裹重新塞回墙洞,“只是觉得,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。咱们家有些东西,该转移的早点转移。”
父子俩离开偏殿时,夕阳正照在祠堂的飞檐上,给那些斑驳的瓦片镀上一层金色。赖升回头看了一眼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他第一次进贾府时,也是这样看着这座祠堂,心中满是敬畏。
那时的他,怎么也想不到,有一天自己会把贾府的财产藏在这供奉祖先的地方。
腊月里,京城下了第一场雪。
赖家花园的暖阁中,炭火烧得正旺。赖嬷嬷靠在软榻上,手里抱着暖炉,听着赖大汇报府里近况。
“...三姑娘那边,暂时被老太太压下去了。说是年关将近,一切以安稳为主,过了年再说。”赖大说,“不过我看,这位三姑娘不会轻易罢休。”
赖嬷嬷闭着眼,缓缓道:“探春丫头是个明白人,可惜生错了人家,又是个女儿身。她再能干,终究要出嫁的,能掀起多大风浪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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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母亲说的是。只是她这一闹,府里人心浮动,好些人都不敢像从前那样伸手了。”赖大苦笑,“咱们那些生意,也受了影响。”
“那就收敛些,等风头过了再说。”赖嬷嬷睁开眼,“尚荣那边怎么样?听说他那个县出了点事?”
赖大脸色一沉:“是,有几个刁民联名告他贪赃枉法,被压下来了。不过...”
“不过什么?”
“不过告状的人背后,似乎有政老爷的对头。”赖大压低声音,“我怀疑,是冲着贾府来的。尚荣只是个由头。”
赖嬷嬷手中的暖炉“咚”地一声落在榻上:“你确定?”
“八九不离十。”赖大神色凝重,“母亲,朝局怕是真要变了。我听说,北静王最近在皇上面前失了宠,他那一派的人都在找后路。”
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炭火噼啪作响,衬得寂静更加沉重。
良久,赖嬷嬷长叹一声:“该来的总会来。老大,咱们家的东西,转移得怎么样了?”
“七七八八了。田产房产,都用旁人的名字置办,银钱存在几个不同的钱庄,还有些换成了金条,藏在稳妥的地方。”赖大说,“只是母亲,咱们真要走到那一步吗?毕竟,贾府对咱们有恩...”
“恩?”赖嬷嬷笑了,笑容里满是沧桑,“老大,我问你,我在贾府六十年,伺候过三代主子。老太君临终前,拉着我的手说:‘赖家的,你是个忠心的,以后要好好辅佐小主子。’我答应了她,也确实这么做了。可是老大,忠心值多少钱?”
她坐直身子,眼神锐利如刀:“贾府兴盛时,咱们是得脸的奴才。贾府衰败时,咱们就是陪葬的奴才。老太君对我有恩不假,可这份恩情,我用六十年劳碌还了。现在,我得为赖家的子孙着想。”
赖大沉默不语。他想起自己年轻时,也曾真心为贾府打算,想做一个忠仆。可渐渐地,他看到主子们的昏聩无能,看到同僚们的贪婪无耻,看到这个百年大族从根子里烂掉。他的心,也就冷了。
“母亲教训的是。”他终于说,“那咱们接下来...”
“等。”赖嬷嬷重新靠回榻上,“等风暴来。如果贾府能熬过去,咱们继续做咱们的富贵奴才。如果熬不过去...”
她没有说下去,但赖大明白了。如果熬不过去,赖家就得割断与贾府的联系,用这些年积累的财富和人脉,在新主子的庇护下活下去。
窗外,雪越下越